「我咁辛苦生個仔出嚟畀你虐待?我唔去拆咗你間學校?」吳斯翹(Billie)說。Billie以手作編織師身份為人熟悉,常用毛冷在街頭建構彩色世界。近年她對涉及孩子的議題時有發聲,在好些家長心目中,她好激。
的確,有多少家長敢在街頭焚燒TSA練習?有多少家長有魄力窮追康文署,為的是重置一條長滑梯?有多少家長有膽量說出若學校給予不合理功課,會找老師理論兼facebook直播?
以常識育兒
對Billie來說,抵抗傷害孩子的制度,就如同冷了穿衣、餓了吃飯,是簡單直接的常識。然而,她慨嘆許多家長縱使覺得不合理仍逆來順受,「華人社會強調尊師重道,老師彷如不能挑戰的權威。但教育小朋友的才(稱得上)是老師,勞役孩子的不是,那為甚麼我要尊重你?好多家長無深入諗,只要掛著『老師』名銜,就覺得不能辯駁挑戰。」
每次她這樣提出,總有人反問她:「如果你個囝challenge(挑戰)你,你會點?」「點解唔可以?」她答到,「如果我差到需要小朋友提醒我,那我問題都好大,需要去正視,而不是駁嘴就唔啱。」
她認為常識是,假若老師要孩子完成的事情不合理,身為家長就要為孩子抵擋到底。提到有些家長或許怕孩子被針對而不敢作聲,Billie以本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電影《焦點追擊》(Spotlight)來回應:「戲中神父性侵犯小朋友,原來好多人覺得無問題,因為身邊個個都這樣做,若不是有人揭發,就無人知係有問題,所以家長有責任去發聲。」
別怕事 多發問
Billie的兒子今學年將升讀小一,現在說得振振有詞,當真實走進那場景,擔心被同化嗎?她斬釘截鐵地先後說了兩次:「我唔會喎!」然後補充道:「我唔會屈服,亦唔會因為咁而轉校。正如有人話香港好差就移民,但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你鍾意一個地方,覺得這件事應該做,應該一齊變好它,不是一走了之。」
她為兒子挑了一間碩果僅存的半日制學校,究其原因,是不想兒子長時間困在學校。1998年起,特區政府推行小學全日制,起初大家對全日制充滿美好想像,上午上堂、下午做功課和參加課外活動,但18年過去,幻想破滅,全日制制度剝削孩子玩樂時間,每天上足全日堂還要做功課至夜深,孩子苦不堪言。
而令Billie直斥「離譜」的地方還有政府根本沒透徹想過孩子的午餐如何解決,「日本的學校有飯堂,但在香港學校,大家每日食垃圾飯盒,每日每間學校製造幾多廢物?一年落嚟有幾多噸垃圾?這是出賣地球的人想出來的事!」
主流教育千瘡百孔,有些人選擇讓孩子入讀私校,付錢換優質教育,但Billie指這只會形成惡性循環,「變成用錢才有正常教育,免費的就只有變態教育。但金錢是用生命勞力換,要付高昂學費就要返多點工,少了時間與小朋友相處。」
比起付錢買選擇,Billie認為家長更應該反抗,「唔係話要做好激烈行動,每個家長做好自己本份,學校就會改變。幾多千人出來遊行都無意思,因為無真正面對問題:一對一與學校對話。」
她鼓勵家長別怕事、多發問,「可能學校好多制度都是約定俗成,機械化,但當家長問點解,學校和老師要回答就要思考,一思考就會有變化。」
成人無為孩子提供成長環境
Billie上月與幾位家長在街頭舉辦悼念輕生學生儀式,活動不以組織名義而以個人名義舉行,為的亦是要向廣大家長發出一個訊息:「我們與其他家長一樣得自己,無人可以依靠,你可以選擇跟我一起做,但我不能代表你去做任何事。你的孩子你要自己救,你唔救是你的事。」
談到早前輕生的24位學生中有接近一半為大學生,Billie直指這些生命照出97以來教改的禍害。而歸根究底,一切都是成人的錯、家長的錯。
孩子從小到大所做所學只為上大學而裝備,心靈健康為人忽略,大學以後幾十年的人生旅程全無預備,「他們無興趣、無朋友、無責任,無同世界連結,入到大學『打爆機』便熄機。大學是終於可以靜下來思考的地方,不再需要跟人,但他們發覺自己做唔到。因為大人都無train(裝備)他做不需要接受指令的人,他一停下來便不會process(運作)。」
她續說:「四年大學應該是buffer(緩衝),預備變成成人,但在香港讀大學只是中學的延續。社會要求大學生一畢業就變成熟、像大人,不然就是無交帶,『一蟹不如一蟹』,但根本無給環境和時間他們去適應練習。」
自己孩子自己救
「家長責任始終最大,所有事都鉗得好死,要食打針雞,但又嫌不如走地雞結實。」Billie坦言對那些飽受傷害的靈魂無能為力,「我救唔到他們,我只能夠睇他們的父母衰咩,我唔衰咩,這樣可以救到我小朋友。」
自己孩子自己救,她勉勵各位家長要相信孩子,即使孩子說謊亦一定有原因,耐心了解孩子,免除他的痛苦。同時遇到不合理的情況要企硬,「小朋友係你,無人有責任保護他,你唔保護他,他就得自己一個。」
說到這裡,她突然提起分娩時的苦況:「每次諗返我生囝,陣痛咁耐、剪會陰咁辛苦、坐水泡幾日、大小便唔敢去,坐月唔畀洗頭、幾度起身除衫餵人奶……我咁辛苦生個仔出來給人虐待?我對他如珠如寶,他被虐待還叫他忍?我唔去拆咗你間學校?」
聽落好怪獸,但如果有人拿刀傷害孩子,相信每個家長都會拼了命擋住利刃,但為何換了個傷害形式,大家就視若無睹?
「這個社會對孩子好嚴苛,對大人過於寬鬆。」Billie最後說:「不是死的孩子太脆弱,而是留下來的人病態地堅強。」
無可否認,比起好多家長,Billie好激,但在侵蝕靈魂的教育制度下,是安安份份逆來順受?還是走上前捍衛孩子堅拒不合理,是每個父母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因為除你以外,沒有別個可以保護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