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嘉在商場造了一個「家」,家的四面封了圍板,你無法走進這個家,只能從牆上的幾個小孔,窺見「家」的模樣。
畫家迪嘉娓娓道出「家」的來源:某天3歲半的女兒吳玥跟他說要畫彩虹,成年人畫彩虹,會將七種顏色逐一畫出,但吳玥畫彩虹,是先將所有顏色混在一起,才畫到紙上。那團混沌的色彩,在成人眼中是黑色,在吳玥看來,卻是彩色。
「希望大人放下用來量度孩子的尺,用同理心與孩子相處,所以造了這間屋,不要所有事都看表面,看看裡面,用心投入看孩子的世界,可能是另一番景象。」迪嘉說。至於透過小孔可看見甚麼景象呢?就留待大家親身發掘。
迪嘉現時是全職創作人,平常在家工作,曾經擁有穩定職業、高薪厚職的他,因女兒一次生病,決定捨棄事業和金錢以換取親子時間。「那次囡囡發燒抽筋,但我正在上班無法離開,十分自責,不想再有事發生時我幫唔到手。」當自由人得承受收入不穩的代價,但對迪嘉來說,陪伴孩子成長更重要,「孩子大個咗就唔睬你,但起碼現在我珍惜過和她一起的日子。」
吳玥與爸爸一樣喜歡塗鴉,見爸爸畫她又想畫,迪嘉會特地另開畫紙讓女兒發揮。父女二人一起創作,是他最珍惜的親子時光。
他從不限制女兒的創作,吳玥愛怎畫就怎畫,即使玩得一團亂,他也毫不在意,甚至鼓勵女兒多「落手落腳」嘗試。「他見爸爸用手掂(顏料),會跟住一齊試,甚至用腳踩色上畫紙。她玩Messy art好開心,開心就得,係會污糟,但洗手咪得,沒甚麼大不了。」
迪嘉容許女兒隨心塗鴉,皆因他深信「太錫身」會失去玩樂的趣味。好些家長對孩子過於保護,事事不讓孩子碰、處處不讓孩子去,他分享道:「有時見家長帶孩子去玩,但坑渠不准行、草地不准行、沙地又不准行,那要行哪裡呢?愈錫身愈怕不讓孩子掂,其實是斬了他們的手手腳腳。」
他慨嘆現在的孩子年紀小小便被無數框框束縛,或因怕被成人潑冷水,或因知道成人不會讚賞,所以不敢試或無興趣試新事物。
他回想自己的童年,也常常被父母潑冷水,「我細個讀書唔叻,好早知自己喜歡畫畫,便去讀設計,但父母那年代的價值觀就是要讀書搵錢,發達就叫好,好多人覺得藝術家賺唔到錢。」迪嘉續說:「我出來工作後,都叫高薪厚職,到後來試下自己創作,發展到現在都未餓死,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證實不一定讀書才有出路。」
在冷水中成長的他今天為人父母,借鏡往昔經歷,決心不給予孩子壓力,亦絕不潑冷水,「最重要令小朋友有興趣,有興趣先會投入,投入就自然做得好,逼係無用。」
成年人愛量度,以分數衡量孩子所學、以數量確認孩子知識,創意和想像在香港彷彿不太受重視,迪嘉指:「香港人眼見為實,喜歡量化,用數字、分數量度。上一堂美術堂,我教小朋友思考想像,未必每堂課都有成品拿走,但父母見不到成品,就會質疑『學咗啲咩?』。但其實小朋友最開心係想像,大人愈有社會經驗愈少想像,我希望教孩子想像。有人問:創意想像邊賺到錢?你看喬布斯(蘋果創辦人)。」
他嚮往歐洲教育,並特別喜歡以孩子興趣為主導的意大利「瑞吉歐」教學法,直言香港教育非常落後,「如果還跟『贏在起跑線』的玩法,迫個小朋友好傻。之前看到篇文章指像芬蘭12歲先學乘數表,在錯的時間做反而有反效果,不如讓孩子舒舒服服過童年。大家成日認定大人世界唔開心,為何這麼早就推孩子去這世界?」
今天的孩子比過往的孩子辛苦千倍萬倍,整個社會製造一個讀書才有出路的氛圍,於是幾歲人仔就要接受無間斷無止盡的學習,不止一次看見孩子抱著「向爸媽交差」的心態來學習。難道這就是父母想見到的景象?
「每個人都需要群體生活,但不需跟著群體走。」這是迪嘉看女兒在公園被其他小朋友拒絕同玩後得出的感想。在這個做甚麼都一窩蜂,連教養育兒都要跟「遊戲玩法」的年代,各位家長或許應該停下來想一想:我真的需要跟大隊走嗎?
想成為怎樣的爸爸?
想令女兒開心的爸爸,就係咁簡單,哈哈!我的爸爸是嚴父,童年我經常被打,與爸爸關係疏離,沒甚麼深刻印象。我希望將開心回憶帶給女兒,將來她會諗起爸爸與她一起畫過畫遊玩過。
迪嘉與女兒吳玥的展品「Look Inside」,由即日起至2016年4月4日於尖沙咀海港城海運大廈地下中庭展出。
撰文:蕭栽
攝影:BriannPhotography
部份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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