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揹著很多煩惱,很孤獨。」
阿王這句話令我回想法國作家卡繆曾經寫下有關西西弗斯的神話,西西弗斯被天神懲罰每天推巨大的石頭上山頂,力氣不夠時滾下來,再重新推上山頂,周而復始,沒完沒了。導致他最痛苦的不僅是身體上的苦,而是面對著無了期痛苦下的絕望和沒人理解的孤寂。
阿王自小父親離開,在不理解自己的婆婆照顧下成長,幼時被同學欺凌,中學受「童黨」保護才不被欺負,也因此開始從事非法工作。阿王形容整個成長過程孓身一人,沒人能依附,同時「童黨」充斥欺騙與出賣,慢慢阿王築起道既厚又高又堅固的牆壁,後來遇到多少人都不能張開內心。阿王的孤獨如藏在漆黑中的獵豹,當他一放鬆便張牙舞爪襲擊他,令他感到紓緩的只有可卡因。
「如果有得選擇,我都不會食可樂」
阿王的言語反映出他的遭遇就似在未經自己同意的情形下,被放進無法選擇的地方,成為他不願成為的存在,就似他無法選擇在哪個家庭出生,沒能力控制不被欺凌。「被拋入」到不屬於自己的世界令人感到的孤單及困苦稱為存在的孤獨。人面對存在的孤獨有三種反應:借助做快樂的事麻醉自己,忽略孤獨; 正視面對孤獨,為孤獨的過程賦予意義; 清楚理解到孤獨是必然面對的現實,而當刻嘗試快樂,作為對抗命運的象徵。而阿王採取的第一個做法,拒絕面對存在的孤獨,讓他在關係中藉著成為別人的一部分來逃避,在「童黨」關係中處處碰壁,碰壁過後的傷痛也引致他用可卡因減低寂寞無助。
如果我們能承認自身存在的孤獨處境,毅然面對,就能深情地轉向他人,相反的,如果我們在寂寞深淵前被恐懼征服,便無法向別人伸出雙手,在存在之海中溺斃。任何人都會感受到存在孤獨的焦慮與不安,不過感受到孤獨後我們的選擇可以不一樣,阿王可以選擇用藥忽略那種孤苦,也可以選擇嘗試與他人連繫。每個人都有存在的孤寂感,在面對無法承受的沉重現實,孤寂感把我們連結。
如果西西弗斯推石時可以理解到原來身邊每個人都有獨特的石頭,或許他會明白自己不是唯一,可能得到一絲溫暖。縱然生於世上無人理解到自身的苦痛,但我們終究都是「被拋入」決定不到的地方,承受著某程度的重力過活,在意識到這點時,我們彼此都連繫著。西西弗斯神話中,他推石的過程中是臉帶笑容,笑容可能代表著對抗荒謬的現實,同時可能得悉世人都是西西弗斯,同樣推著不一樣的石頭。
後記:
中心的工作讓我能理解到濫藥人士及其家人的悲傷,更重要的是感受到人存在必然帶來的孤獨感。西西弗斯的石頭比喻為人的生活上的痛苦,可能是工作上的重擔或責任下的限制,當經過與濫藥人士深層的對話,體會到他們生命的弧寂後,讓彼此明白到在同一天空下,面對同樣的苦痛,彼此都是連繫著,他們會展出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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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栢森(香港基督教服務處PS33尖沙咀中心註冊社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