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看過一篇同路人的文章,她寫道:「只要當過一天胎兒的爸媽,無論腹中的孩子長到多大,我們這輩子都是他們的爸媽。」
贊育醫院三樓那長長的走廊,今天仍是依舊的雪白,慣常的不帶半點醫院的消毒氣味,只有一片寧靜。
不同的是,這次我臉上多了的是一份憂愁。我到達的時候,太太和岳母已經坐左走廊盡頭的長凳上等著我,準備照第二次超聲波。平常的產檢一般都是我陪太太去,但這次離上次16w 產檢只隔了一個星期 (醫生說純粹follow-up一下之前出血的情況),岳母早前也說她當天剛好休假。
「那就好吧,這次你們十一時多先去,我當天放lunch time 才過來吧」,我前兩天跟她們先約好。
可是,這天 lunch time剛開始我已收到太太第二個missed call。太太從來是一個很體貼的女生,如果我miss了call她是不會連續打來的。這次,我已有不祥預感,所以飛快趕至。
和她們在走廊的長凳上等了一會,醫生到了。我們進了超聲波診斷室的房間,關了燈後,依舊是那種平靜的黑暗。太太睡上床上,醫生替她塗上啫喱,很快一掃,熒幕上看到我們一對孖仔的身驅。對啊, 今天剛好17週。還記得之前每次看他們的時候,他們總是手舞足蹈的活潑,感覺就像去了海洋公園探望兩隻大熊貓那樣。這次,他們平靜了,沒有動了,醫生說再也看不到他們的心跳了。
「明明上星期16w當天照還是好好的,為何今天會截然不同?」我們問。
「可能是一個先走,然後影響到另一個,但也可以是別的原因,要引產後化驗才可以知道多點…」醫生也很小心不想牽動我們的情緒。
「跟上星期你新開的阿士匹靈有沒有關係? 這個星期跟上星期似乎真的沒有其它分別,唯一的分別就是多吃了這個藥。」我也很小心用詢問口吻問道。
「沒有的,阿士匹靈的確可能增加小小出血狀況,但數據顯示不會增加小產風險,是安全有效地減低妊娠毒血症的風險。」明白的,醫生也只能跟文獻資料依書直説吧。
「有其它辦法救嗎?
能救一個也好吧。」岳母問。
「這個週數寶寶是不能離開母體存活的,所以兩個都沒有心跳的話我們是沒有辦法了。其實這個情況或許比一個還有心跳更易做上抉擇,因為從過往的案例中我們知道當MCDA其中一個twin離開,他們之間的血壓改變會對另一個寶寶產生非常大的影響。儘管我們馬上用方法分開他們,拯救另一個,可能已經對他的腦部等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屆時如果要你們決定要不要把他也放棄,也許是更加的艱難。」
我們沉默了。
一切大學哲學課學過的理論,從denial到acceptance的5個stage,就這一天要在我們身上發生了。
「這裡有一些引產程序的資料,你們可以看看… 如果想今天下午馬上做,我們也可以叫瑪麗醫院ready…」醫生解釋。
「唉,太突然了,他們好不容易才有了這胎,叫他們一時間怎能接受…」岳母可能怕我們不知所措,連忙幫我們答道。
「讓我們一兩天沉澱吧,今天星期四,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們星期六入院可以嗎?」我知道我比太太容易拿得到主意,所以做了這個建議。
「好的,我們先問問醫院那邊星期六的情況,再回覆你們。這裡也有一點資料你們可以先看看,看你們想到時自行認領兩個寶寶的遺體還是讓我們中央處理…」也許已經不太重要了,讓我之後想想吧。
我們跟護士完成簡單手續後,乘電梯回到了贊育醫院的地下大堂。大堂裡的等候區仍是那樣熙來攘往,外面也依舊站着兩位派試用品的姨姨。我問上天,給我們的一系列考驗完了嗎?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