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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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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4-7-16 23:2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saiwangoa 於 24-7-16 23:32 編輯

清晨時分,西環望向昂船州大橋的海景總是那麼的平靜。破曉時,天空由紫黑慢慢透出橙和白,最後把背景染上蔚藍。我們的家很小,但好處是每天可以看到這個美景。今天的海景跟平日唯一不同之處,就是太太昨晚說的那一句「我不想那麼快到明天」。

我比太太早起,快速梳洗後便點清昨天下午臨時準備好的「走佬袋」。我看到茶几上放着她的杯子,裡面還有半杯喝剩的水。每次她睡不着的時候總愛坐在梳化上看海。

「換好衫就出去吧」,我提議。


瑪麗醫院的急症室大堂,大概是一個24小時從來沒有冷場的地方。我們7:45am到達大堂裡的入院登記處。星期六的早上,當然不是門庭若市,但也已有不少病人坐着等候。還記得兩個月前太太第一次出血的晚上,我們就是在這個地方焦急的等候着,那一次我們等到凌晨一時才辦入院。這次不同,我們已經預約了入院時間。我們也沒有那份焦急的心情,而是需要一份往櫃檯踏前的勇氣。

登記過後,我們過了對面K座準備上九樓的產科病房。對的,昨天已看過資料,引產其實說到底就是催生,跟普通孕婦自然生產的過程非常相似,所以是在產房進行。看過一些台灣小產媽媽的blog,也有心理準備上到病房會碰到其它開開心心的媽媽,照料着她們剛出生的寶寶,聽到新生嬰兒那響亮的哭聲。


我們找到了上九樓的電梯,甫進電梯後,一個準爸爸按著外面的鍵問道:「這部上的,對吧?」我微微點頭。其實我一早已看到了他和他的太太,也希望他們趕不上我們這部電梯。他太太的肚子很大,一路行一路留意着周邊的資訊,好像覺得所有東西很新穎並帶點期待的模樣。電梯很快到了九樓,我讓他們先出去,好讓他們快快跟護士完成報到。但不知他們是不是真的第一次來,他們到病房門口觀察一下,見門關上了,就不敢進去。我太太看到他們看似要走回頭,她也掉頭到另一邊。但其實,我記得兩個月前我們就是在這個病房留院呢,這就是K9S。她是真的不記得嗎?


擾攘半分鐘後,門口守衛回來了,指示我們進去。護士讓我們前面的夫婦先登記,讓我們坐在旁邊的梳化等候。
「媽媽先在這裡度高磅重」護士跟那位準媽媽說。


「呀,比我擺好手錶電話先,比我一分鐘,肚子太大有點笨拙呢。」她少許打趣的說道。


我們等候的位置,面前是一塊貼着心意卡的壁佈版,上面滿佈新生嬰兒的照片和他們父母的感謝語。太太聽着看着周遭的事物,很快眼淚就情不自禁地掉下來了。


「我永遠都在的。」我擁着她安慰道。


護士們也很是貼心,馬上帶我們先到病床settle down,過幾分鐘才補辦登記和度高磅重。


「你們先等一下吧,醫生要巡房後才過來。」完成登記後,護士帶我們回病床說道。

等到十一時多,兩位醫生和一位護士過來了。
「要你們久等了,因為妳的情況也算特別,所以我們都想詳細討論後再作最佳方案。」負責醫生說。

「我們今天會做引產程序,會幫你每隔三小時塞一次藥,藥物會帶起宮縮所以妳會感到陣痛,到後期可能會流一些血。理想情況是用藥五次內有足夠反應,到時會有強烈好像急大便的感覺,開始有一些暖暖的液體流出 (我猜那就是穿羊水),然後就會進產房完成生產過程。」


「我暫時可以進食和飲水嗎?」太太問。


「可以的,不過陣痛越來越大的時候妳也未必有胃口食。」


「係咪入到產房就好似自然分娩的過程?」我問。


「是的,但始終孖胎有一個風險是第一個出來後,子宮頸開始想關上,便要再用藥。同埋兩個小天使都出來後還要排清胎盤,如果未完全排清,可能要做吸宮或刮宮的手術,會有以下的風險


「好的。在開始之前,會否再給寶寶照一次超聲波?」沒想到,太太比我搶先問這個問題。


「可以,當然可以。」
從來我也不是一個相信奇蹟的人,也沒有任何宗教信仰,但這時候,也禁不住心中禱告一番,嘗試用吸引力法則回想起之前看過的兩顆心跳,希望會再次見到。


「都同上次許醫生的觀察一樣的,這裡是心臟,理應我們要看到一閃一閃的,但明顯現在沒有心跳。兩個都是同樣情況。」


我們也很冷靜,因為這是已經預計的結果。但在門外等太太穿好衣服的時候,我也禁不住再掉下一些眼淚,因為已經確定要跟他們說再見了。
「先跟姑娘回病床吧,她們會幫妳塞第一次藥。」醫生囑咐太太說。






這天從十二點半到六點半,太太共塞了三次藥,藥效也的確是十分明顯。根據她的描述,一開始就像是一般的M痛,然後再痛點的時候有少少想拉肚子的感覺,塞第三次後就慢慢開始有強烈的陣痛。當然,身體上的痛有時候也比不上心靈上的痛。但我們很幸運,這次有一位好護士幫我們走過這段旅程。

「你好吖,我是周姑娘,知道你地呢兩日都唔容易了。係咪早兩日檢查先知道咁突然的消息吖?」


「是啊,本身果日都唔係regular產檢,之前一星期先照過無問題,點知果日就話兩個都無左心跳。」


「明白的,辛苦你們啦。一定會唔捨得的。而家塞左兩個鐘藥啦喎,開始有感覺未吖?」


「又真的比我想像中快有感覺,好似keepM痛咁,唔通真係咁快得?」


「快未好囉。拿不過咁,有d媽媽就話想他們留在肚仔耐d,不過大部分媽媽都寧願唔好痛咁耐嘅。拿你記住喎,好痛就要出聲同姑娘講啦,幫你打止痛針。個心已經夠痛啦,唔洗死頂呢啲痛嘅。應該陣間塞完藥都會有panadol比你,不過止痛針就再effective啲。係patpat打的,打果下痛但之後就好像飲大左咁,好似蘭桂坊啲人winkwink下撞到燈柱都唔痛繼續行咁囉。」


「咁會唔會打完止痛針會感覺唔到BB要出來架?」


「哈,咁我見所有媽媽都好神奇架喎,雖然眼訓但係去到果下就會識得按鐘叫姑娘過來。我們都會監察住的,唔洗擔心。」


「係呢,你們點叫他們兩個架?」


「你又可以講下你啲理論。」我太太望着我說。


「我幫他們改左名,一個叫子鯤,一個叫子鵬,兩個加起來就是逍遙,是莊子的東方哲學來的。」


Wow 阿鯤阿鵬,寫名字都寫到他們傻眼了。拿到時阿鯤阿鵬出來之後呢,你們可以先休息一下,姑娘會幫他們穿好衫仔,先描述比你們聽他們個樣,你們再決定想唔想看同幾時看。記住,幾時看都可以,不用急的。」

「其它親友知道未呀?」


「最親的,熟的朋友都知道了。其實本身知道唔太穩定,頭三個幾月都真係冇乜點同人講,唔夠膽plan任何野。係去到四個月以為開始穩定,本身仲約左僱傭公司果日下午產檢完就interview印尼姐姐,點知就出事了」太太哽咽的說。


「阿鯤阿鵬係兩隻小氣鬼,媽媽以為你小氣一陣姐,點預到你小氣咁耐喎。」周姑娘安撫着她說。


「我們明白的,眼淚代表著我們對阿鯤阿鵬的愛,對他們的想念。如果無愛,又怎會有眼淚呢?
所以要哭的時候,儘管哭出來。你們都是對方最親近最信任的人,無需要在對方面前掩蓋自己的情緒。不過,我們也可以想想,這兩天是否真的只是想用眼淚去代表我們對他兩兄弟的愛呢?
會唔會有其它方法都可以表達呢種愛意呢?
把眼睛哭到通紅對自己也辛苦吧,是嗎?」


接着,周姑娘拿來一些布和縫紉工具,一些心意卡,一些摺紙材料。


「每個人喜歡的方式不同,有人喜歡畫畫油顏色,之前有個媽媽講她寫日記,又有另一個爸爸話他摺紙鶴。好搞笑喎,我之後過左一排問返他摺成點,他話「係喎,我都唔記得幾時開始無摺」。呢度有啲材料,可以整啲手作仔啦,整張被仔比他們蓋,或者寫啲說話比他們。有時候我們人係好得意架,件事係我地面前我地覺得好大好難受,當然亦都代表着我們的愛同想念真的是有這麼大。」她把手掌放在她臉龐前說道。


「但隨住時間過去,它會行到來這裡。」她把手掌移開說。「那份愛來到這裡其實是一樣大的份量,只是它不再是在我們面前,所以我們不再悲傷。但肯定的是,它永遠都在,他們兩兄弟與爸爸媽媽的連繫永遠都係度。這份愛沒有離開過。」


我們都流下了眼淚,但這是釋懷的淚。是的,我們永遠是他們的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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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4-7-16 23:3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saiwangoa 於 24-7-16 23:35 編輯

很快,到了9:30pm,是第四次的塞藥。其實太太這時的宮縮已經很厲害,打了止痛針。似乎止痛針也的確有效用,我問她是否沒那麼痛,她也半迷糊地點了頭。十分鐘後,突然她大叫一聲說,「啊,要流出來了」。護士馬上來檢查宮頸,說「入產房,原床過吧別等了。」我也馬上跟着過去,她們着我在更衣室先等一會,換上陪產衣。我進去時,床簾已經閉上,護士叫我在外面等著,她們稍後叫我才進去。

「用力多點,哥哥快出來了。」雖然我不在床邊,但只隔着一塊簾所以聽得很清楚。

「哥哥剛出來了,讓妳先休息一下,接着我們試試再用同樣的力把弟弟帶出來。」周姑娘說。

是的,跟平常的分娩不同,我們不會聽到哭聲,我也只從姑娘的描述知道過程。

「弟弟也出來了! 」

過了兩分鐘,她們把兩兄弟帶好去穿衣服的地方後,就把我召了進去,在她旁邊陪伴她完成排胎盤的部分。原來這部分是最困難,可能因為是最後,宮縮反應已經沒那麼大,太太也有點累了。但幸運地,在周姑娘悉心協助下,最後也順利完成。

「你們先休息一下吧,我們幫阿鯤阿鵬着好衫仔,辦好手續,影幅相先再給你們看。」

等的時候,太太開始有多一點知覺,但開始嘔吐, 把晚餐的食物吐了出來。原來這也是塞藥的其中一個副作用,所以也是正常。過了半小時左右,她再精神好了一點,周姑娘也回來了。

「哥哥個子小一點,但頭部有一點瘀血所以有點腫脹,顏色也是瘀紅的;弟弟大一點,顏色就比較粉白。他們的五官也頗清楚,當然眼睛還未張開,但已經看得出眼耳口鼻每一樣。他們的手和腳也很長呢。」

「好的,我們準備好見他們了。」

在這麼多次隔着肚皮的超聲波見面後,我們終於第一次見到子鯤子鵬。原來真的跟超聲波看到的挺像,也真是手長腳長,十隻手指也是能清楚看到。如果可以長大的話,他們肯定是高高瘦瘦的帥哥呢。而兩兄弟也真的是很像樣,五官的位置形狀幾乎一模一樣樣,難怪是identical twins 呢。

我們沒有像預期中的失聲痛哭,反而是一份平靜,欣賞着這兩個我們夫婦神奇的結晶品,向他們好好道別。因為,他們永遠是我們的孩子。


後記:
在住院的時候,看到這本書,一個很有療癒作用的故事。感謝作者梁先生的出版,謹在此分享故事的摘要給同路人。

傳說在北極熊的世界裡,每年第一道極光出現的時候,北極熊父母都會帶剛出生的小寶寶看極光,接受大自然的祝福。

北極熊Milo和Elsa滿心期待地懷上了一個寶寶,希望孩子出生後能夠一起看極光得到大自然的祝福,卻在懷孕的過程中意外導致Elsa流產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失去孩子後,Milo和Elsa非常自責認為自己沒有照顧好寶寶。

但就在一次極光出現時,湖面的倒影出現小北極熊的樣子。村長夫人這時正好來關心他們,說出了極光傳說的後半部份:「沒有出生的小北極熊每年都會透過第一道極光去探望他們的爸爸媽媽,希望父母能好好生活下去。你們和小寶寶之間的聯繫是永遠存在的。」

Elsa和Milo知道極光帶着小寶寶的安慰和祝福,終於明白小寶寶就在他們的心裏。最後,他們重新拿出用來紀念小寶寶的冰雕擺設,一起製作那未完成的部份,並親手在冰雕上刻下小寶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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