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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紀末以後,大部分家庭傭工才陸續從菲律賓和印尼抵達香港。《華爾街日報》的Deborah Kan將會帶領我們從頭認識家庭傭工在香港的歷史。
駐香港的律師博厄斯(Melville Boase)說,現有體制對這類務工人員非常不利。過去30年,博厄斯經常擔任外籍女傭的代理律師。他說,她們來這裡不是為了追求財富,多數人只是為了養家糊口。
香港的移工服務團(Mission for Migrant Workers)去年公布了一項對3,000多名住家女傭開展的調查。58%的受訪者表示自己曾受到言語侮辱;37%的受訪者表示自己每天工作16個小時;18%的受訪者稱,自己曾受到身體上的虐待,例如被扇耳光、拳打腳踢等;6%的受訪者表示自己曾在雇主家裡受到強暴、觸摸或言語上的性騷擾。一些受訪者報告稱,自己只能睡在浴室或廚房裡。
該組織稱,總體來看,2013年有3,000多名女傭向勞工部門提出正式的申訴。該組織沒有詳細披露申訴的類型,但工作人員稱,申訴大多與工資和工作時間有關。
香港浸會大學(Hong Kong Baptist University)的教授拉德高(Hans J. Ladegaard)說,一些雇主把女傭當成自己的財產,肆意對待。拉德高先後採訪了400多名女傭,她們大多數住在避難所裡。
去年9月份,一對夫婦在香港一家法院被判入獄。該夫婦被控用熨鬥燙他們的印尼女傭,還用自行車鏈鞭打她。
香港的幫傭一般會保持低調,但也會出現緊張局面。在自稱受虐的女傭臉部嚴重腫脹和腿部燒傷疤痕的照片被廣泛刊登後,數以千計的女傭走上街頭,並高舉“我們不是奴隸”、“取消雇傭同住規定”等標語。
隨著香港人口的老齡化,看護需求會不斷增加,因而香港女傭(大多來自菲律賓和印尼)的數量還會擴大。2012年香港65歲及以上老人佔全港人口總數的14%,預計這一比例到2041年將升至30%。
事實上,香港女傭已成為當地經濟的基石,其人數超過32.5萬人,約佔勞動人口的8%,相比之下,1990年香港女傭人數還不到6.5萬。
香港官員表示,他們對香港幫傭的管理規定適當兼顧了女傭、雇主與城市的需求。
傭工的最低薪水為每月4,110港元(合530美元),比她們在國內可能賺得的酬勞高得多,每周還有一天強制性的休息日,以及基本醫療和食物。香港當地的平均月工資約13,912港元(合1,783美元)。
對於雇主而言,這是可負擔的家庭傭工,讓夫妻雙方都可外出工作,讓傭工照顧老人和孩子。
對於整個社會而言,這些限制確保了外國傭工不會與當地居民競爭清潔工作,當地居民希望從事兼職傭工,無需與雇主同住,同時也不會給已經十分緊張的住房市場造成進一步的壓力。
香港勞工處助理處長陳圳德(Nicholas Chan)說,雇主和傭工之間的關系總體上良好。他還說,政府會嚴肅處理虐待傭工的指控。
陳圳德說,與雇主同住的要求是必要的,因為本地工人應當優先擁有所有的工作機會。他還說,顯然本地供應不足以滿足住家傭工的需求,因此香港才開始引進傭工。
然而,這一印尼女傭被強暴事件顯示,香港的這種用工模式在家庭幫傭面臨虐待威脅以及為了追尋正義需要勇氣和堅忍時對她們有多麼的不利。
香港勞工處的一位發言人說,外籍幫傭得到的就業保護少於其他香港居民的說法是完全不公平的。這位發言人說,在得知這些虐待外傭案後,政府部門都採取了及時有力的行動。
盡管這名印尼女傭同意《華爾街日報》使用她的名字,但上世紀70年代末還在英國統治下的香港曾頒布過一道法律,要求保護性侵案的受害人,因此在這裡刊登她的真實姓名屬於違法行為。我們決定在本文中叫她瑪麗(Mary),她的前雇主就是這麼稱呼她的。
本文所有的內容均來自對瑪麗及其家人、律師、瑪麗參加過的印尼培訓中心的工作人員、移民及勞工部官員的採訪以及公開的法庭文件。施暴者、瑪麗當時的雇主以及給瑪麗介紹工作的職業介紹所均拒絕接受採訪。
Billy H.C. Kwok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瑪麗拜訪九龍清真寺。
33歲的瑪麗是一名虔誠的穆斯林信徒,她在2011年6月來到香港。身材嬌小的她來自爪哇海附近一個只有5,000人左右的印尼小村莊,那裡的人們主要靠種植水稻、撿拾木材和修理摩托車為生。
瑪麗有很多打算,想賺錢為家裡建一面擋土牆,抵擋外面的泥漿。每到雨季,雨勢就非常猛烈,有一次泥漿水湧入了她家的院子,把院子裡的山羊淹死了。她還想賺錢供她的兒子上大學。
在來到香港之前,她曾在海外做過女傭,在沙特阿拉伯呆過四年。但在沙特做女傭時,有人告訴她,一名女傭被誤認為偷了金手鐲,結果她的手被砍掉了。瑪麗覺得很害怕。
瑪麗離開印尼時,她最小的兒子只有兩歲。當她回來時,小兒子把她當成陌生人。
做女傭賺來的錢很快就花完了,這時候,一家職業介紹所到印尼來招工,聲稱在亞洲金融中心香港當女傭很賺錢。
瑪麗希望得到一份待遇豐厚的工作,她簽署了在香港工作兩年的雇傭合同,進入了一家女傭培訓中心接受培訓,然後離開了印尼。印尼政府管控這類培訓中心。政府承認,印尼女性想要離開缺乏工作機會的農村,到海外務工。
作為對培訓的回報,瑪麗同意在未來償還培訓費,以及在印尼接受體檢(該國女傭出境前的慣例)的費用等其他開支。這意味著,她要將她前七個月工資的大部分上繳給她在印尼的職業機構。
在培訓中心,瑪麗要學習基本家務、照顧孩子以及粵語,甚至還要學唱中文搖籃曲。該培訓中心的教員Wintriyanah說,學員還被教導有禮貌,說話要溫柔,要笑臉相迎。(她和許多印尼人一樣,只有一個名字)
將近四個月後,瑪麗被一位香港飛行乘務員聘用了,瑪麗以“太太”來稱呼她。這位空姐的家庭成員包括她的丈夫,他們的小孩,以及她丈夫的兩個兄弟。
瑪麗抵達香港時將她的頭巾藏到了背包裡。瑪麗和幾位女傭在接受採訪時說,她們在培訓時了解到,香港人無法容忍鮮明的宗教標志。
(瑪麗所在的培訓中心說,接受培訓的女傭被告知不要穿戴頭巾,是為了讓潛在雇主看到她們幹淨的短發。)
剛到香港,就有一個名叫Fok Ka-ching的戴眼鏡的中國男人來接她,他是男主人的兄弟,瑪麗叫他“叔叔”。
這個男人把瑪麗帶到一個亂糟糟的公寓,這個公寓位於九龍郊外一幢毫無特色的高樓裡。瑪麗擔心睡在客廳就沒有私密的祈禱空間了。在沒有活幹或睡覺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坐在廚房裡的凳子上。
Billy H.C. Kwok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瑪麗在香港中環乘坐電車。
第一天,瑪麗微笑著,假裝自己能聽懂男主人說得很快的廣東話。瑪麗的包被他翻了個遍,看著男主人拿著自己的衛生巾,瑪麗覺得很尷尬。他拿走了她的手機。香港的一些雇主會這樣做,為的是不讓女傭在工作的時候用手機。
瑪麗的工作主要是洗衣服。她把洗好的衣服晾在客廳沙發上面的一根桿子上,用落地扇吹幹。其他時間就是整理床舖和擦地。她的工作時間是從早上9點到午夜,每周六天。(雇主可以自由決定女傭的工作時間。)
她還為女主人的公公婆婆做清潔工作。
開始的兩個周日她同意加班(周日是唯一的休息日),只為了能多賺點錢寄回家。
瑪麗說,那晚她被嚇醒後,認出站在她床舖傍的人就是“叔叔”。被“叔叔”的舉動嚇壞而且迷惑不解的瑪麗開始在床舖上翻找。他是不是偷偷放了一個手鐲,好誣陷她是小偷?她會不會丟掉工作,會不會像傳聞中沙特對待小偷那樣被砍掉手?
第二天一早,希望這只是一次性事件的瑪麗決定什麼也不說,躲開叔叔。但是在如此小的家裡要做到這一點很難,很快,“叔叔”開始四處堵她。
瑪麗說,有一次,她在廚房擦拭台面時被“叔叔”堵到了。他脫掉褲子和內衣,扔到地上,然後抓著瑪麗的手,強迫她摸他。
急於逃離這個家庭的瑪麗央求職介所給她找一份新工作。職介所說,瑪麗必須拿出她遭到性侵的証據,才能更換雇主。職介所說,要做到這點只有一個辦法,如果他再度侵犯她,就把証據收集到試劑瓶中。
瑪麗同意了,然後返回了雇主家中。很快“叔叔”再度性侵她,強迫她為他口交。對“叔叔”厭惡至極的瑪麗清洗了自己,然後才意識到她把証據也洗掉了,但是已經太遲了。
兩周後,“叔叔”在衛生間裡強奸了她。她假裝在水龍頭下面洗手,暗中把一只手收攏起來,溜出了衛生間。然後從她床邊的抽屜裡拿出小瓶子。在恐懼與眩暈中,她把手中的証據放進了容器。
她聽到“叔叔”離開了,便逃到職業介紹所,背包裡裝著那個小瓶子。她的代理人把她帶到警察局,在隨後的幾小時裡,她接受了醫學檢查。她的衣服被裝進袋子作為証據,從她身上拭取的樣本被用於性接觸相關的DNA檢測。
上訴法院的文件顯示,“叔叔”在兩份與警方的面談視頻中堅稱從未襲擊過瑪麗。他說,瑪麗曾兩次主動與他發生性接觸。瑪麗首次向職業中介報告她受到侵害時,她的中介人告訴她,雇主通知她30天後終止雇傭關系。
瑪麗後來說,她希望“叔叔”為他的罪行付出代價。但她也想找到一份新工作。她希望這個案子幾周內就能宣判。如果夠快的話,她或許就不需要向丈夫和三個孩子解釋發生了什麼,還能向印尼培訓中心償還所欠債務。
但實際上,地獄般的生活卻持續了將近兩年。
她說,當她告訴入境事務處她遭到了性侵並需要換一份工作時,她被告知在破案前她不能工作。
這項限制性條款是為了避免女傭提出虛假控訴,因為女傭可能會利用這種手段撕毀兩年期合同而另謀雇主。
香港入境事務處簽証及政策部助理處長羅振南(C.N. Law)說,如果女傭自稱遭受苛待或剝削,可以作為例外處理,允許其在香港工作,這取決於每個案件的具體情況。
移民事務處稱,至於近年來發生過多少這樣的例外情況,他們沒有紀錄。
羅振南說,如果他收到了瑪麗的工作請求,且瑪麗出示了強奸案的証據,他會給予批準。他對瑪麗的情況不了解。
羅振南說,他們只以合理性為標準。他還說,只要有疑問,本地傭工肯定會獲得疑點利益。
女傭一方代表律師博厄斯說,這樣的例外非常非常少見。瑪麗則表示,她去入境事務處的時候,並沒有人告訴她還有這樣一種可能性。
瑪麗在電話中向她的姐姐吐露了心聲。她的姐姐懇求她回家。
瑪麗問道,如果回家那誰來工作幫孩子交學費呢?
瑪麗還請求姐姐不要將這些事告訴瑪麗的丈夫。但姐姐還是決定告訴他。據瑪麗和她的丈夫回憶,當時瑪麗的丈夫怒不可遏。他告訴瑪麗,去香港是“為了工作,不是為了找男人”。瑪麗非常生氣,便從自己的手機中刪除了丈夫的聯系方式。
由於工作無落、生活無著,又沒有錢,瑪麗被迫住進了庇護所,這裡提供食物、簽証續簽費以及一些零花錢。一些女傭睡上下舖(一般是兩人一張床),還有一些女傭則一字排開裹著毯子睡在地上的墊子上,用住在這裡的一個人的話說,就像咸魚一樣。她們分擔雜務以保持庇護所的整潔。
在一個庇護所裡,那裡幾乎所有的女傭都是信奉天主教的菲律賓人,她們說的是菲律賓語或英語,而不是印尼語,瑪麗因此覺得孤單。她討厭無法賺錢的境況,還得長時間等候她的案子開庭。
視頻:印尼女傭赴港工作特訓
對於印尼人而言,前往香港工作是一個賺錢的機會。但他們需要經過好幾個月的家務訓練,例如使用吸塵器,烹煮中式料理和照顧長者。以下來自《華爾街日報》Sara Schonhardt的報道。
她不再戴頭巾,之前她離開那家人的公寓後原本重新開始戴了的。她說,她還省掉了祈禱的儀式,好讓自己不那麼明顯地與眾不同。但她暗地裡向真主禱告:“我做了什麼,你要給我這樣艱難的考驗?”
隨著時間的流逝,瑪麗習慣了等待的新生活。她轉到一個印尼人的庇護所,在那裡她可以跟自己的同胞一起祈禱並唱頌《可蘭經》。她開始陪同其他無業的印尼女傭乘坐香港的雙層電車前往入境事務處,幫她們填寫表格。
在志願者的幫助下,她向勞資審裁處(Labour Tribunal)提出了申訴,要求獲得8,976港元,據她說,其中大部分是“太太”拖欠的工資,還有返回印尼的費用。勞資審裁處稱,在與前雇主達成協議後,她獲得了4,800港元。
她也開始喜歡與下了班的外國女傭一起聚會,這些女傭每到周日就擠滿了香港各處的公園和人行道,成群結隊地在紙板箱上面打牌、拍照或是學習做手袋等技能。
案件於2013年5月在香港開庭審理。當時瑪麗和她的丈夫已重新開始聯系。他在一條短信中告訴她要堅強並說出真相。他告訴她不要撒謊,現在撒謊或許可以打贏官司,但來世是不可能的。
“叔叔”面臨包括猥褻和強奸在內的六項指控。他的命運掌握在由七人組成的陪審團手中。需五名以上成員同意才能判處他有罪。Fok拒不認罪。
當她坐在証人席上等待公訴方開始時,她看了看陪審團成員。在她眼裡,他們看起來都很像“叔叔”。後來她回憶,當時她滿腦子都在想他們是否會作出公正裁決。她心裡害怕極了。
庭審中,被稱作“瑪麗”的她用印尼語作証Fok多次對她實施性侵,她的証詞被譯成英語。
辯護律師Warren Tang試圖將瑪麗形容為一個勾引男人的騙子,稱她試圖用巫術來報復雇主一家,只因雇主因她對其親戚態度惡劣並讓孩子染上疹子而將她辭退。瑪麗之後稱,她為他們工作時始終努力保持良好態度,而任何所謂的巫術都只是對她作穆斯林禱告的誤解。Tang在採訪中說他是根據客戶的要求行事。
在一天多的時間裡,Tang不斷挑戰瑪麗,指控她說謊。在後來的面談中,瑪麗敘述了Tang的盤問。她情緒失控,哭了起來。她說:“我不想被那樣對待。”
在法庭上,瑪麗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據在場的幾名人士稱,瑪麗從証人席上跳了起來,她盯著“叔叔”,並用食指猛戳他。
她對他大喊:“你在說謊!”
瑪麗後來解釋說:“我覺得我要氣炸了,我太激動了,我有著滿腔的憤怒。我等待了兩年,我想把壓抑在內心的情緒釋放出來。”
“叔叔”選擇不作証。根據香港的司法體系,他有權選擇不作証。但陪審團看了他接受警方盤問的錄像。Fok說,兩次性行為是瑪麗主動的,假如他強暴了瑪麗,家裡應該有人會聽到她呼喊或抵抗。
陪審團認定“叔叔”犯有強奸和其他四項性侵罪。對於瑪麗關於“叔叔”撫摸其身體的指控,陪審團中有四人反對、三人支持,檢方同意撤銷這一指控。
身穿深紅長袍、頭戴馬毛假發的賴磐德(Peter Line)法官命令Fok站起來。
賴磐德對Fok說,他所作所為的惡劣之處在於,對處在弱勢地位的人進行性虐待。
他補充說,Fok對受害人造成的傷害無疑將伴隨她的余生。他指出,瑪麗等待判決已有一年零九個月的時間,在此期間她無法工作,靠救濟生活。
“叔叔”被判處七年半有期徒刑。
“叔叔”目前被關在香港石壁監獄。5月21日,由三名法官組成的委員會一致拒絕推翻對他的判決。他有權選擇進行最終上訴。
Billy H.C. Kwok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瑪麗在香港九龍的廟街市場。
瑪麗後來在臨近大陸的一戶人家找到了一份護理老太太的工作。她說,由於沒有男士在家,她在這份新工作中感到了快樂。
瑪麗說,正義終於得到伸張令她感到欣慰。她說,法官盡了他的職責。
但她希望香港能讓像她這樣的女傭與雇主分開住,她認為這樣可以減少被虐待的機會,同時這樣做也可以讓傭工們在等待解決糾紛的時期工作更方便。
由於瑪麗有近兩年的時間都沒工作,她想要為孩子掙錢的夢想基本上已經被往後推延了,她的一個孩子現在已經十幾歲了。三年來她一直沒有見過孩子們。孩子的爸爸在爪哇島的一個地方做木雕藝人,在親戚和當地清真寺的幫助下,他們能夠養活自己。瑪麗一般用短信和家人保持聯系。
瑪麗想象著有一天自己不再以在香港做傭工為生,而是能夠回到家鄉用自己的積蓄做點小生意。瑪麗最近完成了針灸課程的學習。她說,她在印尼的家鄉可能會需要一個有水平的針灸醫生。
想不開、就別想. 得不到、就不要. 失去了、繼續笑. 擁有了、要珍惜。
快乐不是拥有的多,而是计较的少。
生悶氣,發脾氣,煩躁,焦慮,失眠. 是指因生气(生闷气、怒气、着急上火生成的火气、思虑生成的郁气)。
理性討論交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