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我們是這樣長大的》（7）
坐在他肩上的小白彎身貼近，來回磨擦著他的臉，好像在安慰他，我看見他一言不發的樣子，心裡有些憋屈。小白忽然尖聲的喵喵叫了兩聲，我望向小白，它的毛髮有點豎起，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我覺得這些長蟲嘔心難道是我的錯嗎？我就是不喜歡！我就覺得一點都不可愛！
胡鳳至垂頭沉默了一陣子才慢慢抬頭看我，他勉強對我微笑：「你真的不喜歡嗎？」我看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隱隱也有點自責：「這些。。真的不是常常可以見到嗎？」
他還是一臉難過，有點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看見他沮喪的臉，我覺得自己實在是笨死了：「那為甚麼今天可以看見？你還抓了這麼多！」
胡鳳至聽見我的提問，似乎有點了精神，抬頭跟我說：「因為昨晚下了大雨，蚯蚓喜歡潮濕的環境，大雨後不知何故，蚯蚓總會爬出地面，如果有大太陽就會被曬死，我今天早上起來就翻泥土抓了這麼多，把它們放在小木箱裡，藏到這裡來，不讓太陽曬到。。。那知你起得那麼晚，我還擔心它們會捱不住。。。幸好今天沒有出太陽。。。」怪不得剛才他見到我就抱怨，原來是因為這些長蟲子！
「我看見了，那。。這些長蟲。。蚯蚓。。有甚麼特別？」雖然我覺得這些傢伙很嘔心，不過既然他花了不少心機，我也應該心存感激的，故且多問一點有關蚯蚓的資料，小白輕輕柔柔的喵喵叫了兩聲，好像在稱讚我似的，之前它看我眼神中的敵意消失了，變回那隻慵懶可愛的小白貓。
整個上午，這傢伙跟我娓娓道來所有他知道有關蚯蚓的每一個細節，例如：蚯蚓怕光，習慣生活在潮濕、疏鬆和肥沃的土壞裡；以腐爛的葉子作食糧；它們每天的進食量很大，可以吃下相當於自己體重的食物；一般蚯蚓的壽命大概有五年；蚯蚓是雌雄同體，異體繁殖的；蚯蚓的排泄物對土壤有益，它們每天在泥土裡鑽來鑽去也可使土壤的透氣性保持良好，對農業非常重要；通過觀察蚯蚓還可以判斷土壤的品質。。。其實我對這些興趣不是很大，不過聽著聽著也頗有趣，我更驚訝是胡鳳至雖然只比我大不到兩歲，但他知道的東西比我多好多呢。
他說資料都是從書裡看到的，因為沒有朋友，他悶的時候就看書，他是學校圖書館和市立圖書館的常客，我還在看圖畫書看繪本，他已經看有很多字的書籍，他說自己看過很多種類的書本，特別對生物、工程、建築、天文這些感興趣，他好像是來自另一個星球的人，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語言。
之後兩個多星期，我過得很開心，周日我多數跟胡鳳至在家裡玩，他跟我說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有關動植物的、有關數學的、有關天文的、有關建築的，在我還在背乘數口訣的時候，這傢伙已經自學一種叫代數的東西，還有叫幾何和分數的，我一概不懂，只有聽的份兒。胡鳳至雖然性格有點怪，但他真的很聰明很利害，老師還沒有教的，他居然自己看書學懂了。
胡叔叔很忙，但他周末總會抽時間留在家中，他帶胡鳳至和我出去玩，上海動物園、豫園等，還有個周末去了杭州遊西湖，甚麼柳浪聞鶯、花港觀魚、平湖秋月、蘇堤春曉，其實我還沒弄清楚那個跟那個，只知道跟胡叔叔胡阿姨胡鳳至出遊很開心，當然還有小白，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去旅行，聽胡阿姨跟胡叔叔的對話，胡叔叔可是特地放下公司的工作，陪一家人出來渡假，如果我的爸爸和媽媽也會為我放下工作，那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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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跟胡阿姨說：「感謝姐你幫忙照顧我家桂枝，這孩子不懂事，沒給你帶麻煩嗎？」我抬頭望著幾個大人在說話，實在無聊透了，那傢伙去了那裡？我來回望了屋的四周，卻沒見到他的踪影，連小白也不知跑那裡去了。昨晚胡阿姨接到媽媽的來電，說今天會來接我回家，那傢伙就生氣了，不理我了，我也不想回去，可是沒有人會關心一個七歲的孩子究竟想要甚麼。
「沒有，桂枝很乖巧很懂事，特別討人歡喜，跟我家孩子也投緣，害我差點也捨不得你把她接回去呢！」胡阿姨說的是真的假的？
「那你多生一個女兒嘛～」媽媽跟胡阿姨說完，胡阿姨掩嘴擺手：「說甚麼話，我都這把年紀了，還不怕人笑老蚌生珠嗎？以後你就多帶桂枝過來玩吧！」真的嗎？我轉頭看著幾個大人，看他們的神情，還不知道話裡有幾分是真情，幾分是禮貌上的敷衍！
「怎麼不見你家孩子？」媽媽跟胡阿姨說，爸爸也揚眉四顧，搜尋著胡鳳至的身影。
「鳳至嘛。。。在鬧情緒，也不知跑那裡去了。」胡阿姨不好意思的跟媽媽解釋，反倒是胡叔叔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他正在把泡好的茶倒進幾隻杯子裡。
「是嗎？孩子幾歲了？到反叛期了嗎？現在教養孩子真不容易呢！」媽媽說著，接過胡阿姨手上的茶杯，胡阿姨的笑容有點苦澀，卻又有一股堅強的力量，好像是在守護著很重要的東西。
胡叔叔始終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微微笑的聽著妻子跟我媽媽的對話，爸爸望媽媽的眼神有很淡的嫌惡，也透著淺淺的無奈。
爸爸走在前面，提著一隻小皮箱，裡面都是我的換洗衣物，我跟在媽媽身邊，她一邊勾著胡阿姨的臂彎走，一邊牽著我的手，我一邊跟著她走，一邊回眸看向屋角、大樹下、通向後園的那兩邊走道，希望會見到他的身影，可是他就像鬼魅一樣，不想見他時突然跳出來嚇人，想見他的時候卻又無影無踪。
步出大門，爸爸的車子停泊在屋前，他先把小皮箱放進車尾箱去，媽媽跟胡阿姨的話總是沒完沒了的，我在她們不察覺下悄悄走開了，我看進去大門口，在屋角通向後園的走道旁瞥見了一個白影浮在半空，那是小白，是被胡鳳至抱著的小白。。。他就倚在屋旁看著我這個方向，我看不見他的臉，看不見他的眼睛，我忽然想哭了，他為甚麼不跟我道別？為甚麼不理我？
當我正在想跑回去大門裡的時候，媽媽拉著我的手把我推進車廂後座去，她無情的把車門關上，我兩手攀在絞開了的車窗上，用盡一切力氣想伸長頸子去多望他一眼，那怕只是一下揮手、一個眼神，可是我卻甚麼也看不見，他又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從沒有想過跟胡鳳至下一次的重逢是十多年後。
待續。。。
花旗太太生活在花旗國，留意時差，你問我未必即時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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